近年來,因為漁業資源銳減,漁民生活越來越艱難,堅持繼續打魚的人也越來越少。隨著城鎮化的推進,漁村變社區,不少漁村早已“面目全非”。漁村漸行漸遠已是不可逆轉的現象,而這背后的原因更應被人們所了解和關注。
“魚不是漁民打完的”
2月23日午后,東漁碼頭萬里晴空,一位湖南籍的漁民戴著發黑的厚手套,將粘在漁網上面的小蝦小蟹摘下來。任小孩在一旁玩鬧,他的眼睛依然極力搜尋,試圖多發現一絲收獲。隨著漁獲量的逐年下降,小型漁船的漁民開始采用粘網捕魚。這種細絲勾成的網連小蝦小蟹都難能脫逃。漁民們期盼粘網能夠粘到稍微大一點的魚,但常常不如意。
數據顯示,近年來,過度捕撈導致的漁業資源匱乏現象越來越明顯。上世紀70年代初,因捕撈過度,浮水性中上層魚的產量急劇下降,漁業大隊將圍網船轉為拖網作業。八九十年代,海洋生態逐年發生變化,漁獲量逐年下降,個別物種也越來越少,過度捕撈導致近海海洋資源嚴重缺乏。
“漁船就像梳子一樣在海里梳來梳去,已經見不到什么魚了。”深圳市著名出版人、自由撰稿人南兆旭這樣比喻現在的海洋漁業。不少老漁民痛心疾首道:“魚不是漁民打完的,是工廠污染破壞了海洋環境”。
自改革開放以來,深圳工業發展呈現速度快、涉及面廣的特點,而被忽略的工業垃圾則給深圳海灣留下了致命的污染。
2013年12月12日,記者經過鹽田海邊街,剛想轉入鹽田社區工作站,就聞到陣陣惡臭,附近漁民稱惡臭是因為“避風塘淤泥清理工程正在緊密進行中”。鹽田避風塘,位于鹽田河下游出海口,是鹽田區及附近海域其他漁船躲避臺風的地方,也是停船靠岸的主要場所。此前有多家媒體報道,人口增多、企業工業污水增加等導致鹽田河以及避風塘水質變差,甚至發黑發臭。如今名聲大噪的鹽田現代化國際集裝箱港口,是由鹽田舊墟西南方向的廣闊海域改造而成的。
“鹽田墟被填后,沒有岸邊,從這到沙頭角的全被填了,污染很嚴重。”鹽田下漁村的老漁民蘇寶明說,“之后(漁民)轉業陸陸續續,本地人2000年后開始不打魚了。”遭受污染肆虐的不止鹽田避風塘,寶安機場附近的三圍碼頭也遭遇了非常嚴重的污染。
海洋污染的加劇也導致了赤潮頻發。2007年,深圳蛇口海域發生了一次大規模赤潮,面積達70多平方公里。最嚴重的要數1998年3月發生在深圳大鵬灣、深圳灣、珠江口及內伶仃島一帶海域的大規模赤潮,致使損失逾千萬元人民幣,“很多人因此都不打魚轉行了。”南漁社區漁民石永雄表示。
依海而生卻已不能親近海
2014年4月1日,國家海洋局南海分局發布公告,深圳市就“中石油深圳LNG應急調峰站”項目舉行聽證會。該項目擬選址大鵬灣東北岸迭福片區,填海造地約39.7公頃。
其實,填海造地對于深圳這個海濱城市來說并不是第一次。據不完全統計,深圳建市以來至2013年通過填海變成陸地的海域至少為69平方公里,僅2006年到2010年,深圳填海造地面積就達47.6平方公里,相當于半個福田區的面積。深圳254公里的海岸線,現也僅剩40多公里未開發。
“在大梅沙以西近100海里的海岸線,沒有一個人工育場,沒有一個沙灘,人們已經完全在這個漫長的海岸線上失去了近海的可能,所以沒有機會親近海。”南兆旭說。依海而生,因海而興。填海造地對于漁民來說,實際上是遠離了海洋。
“以前這里(蛇口漁人碼頭)也有魚,現在沒了。”蛇口漁一社區老漁民老陳表示,填海造地改變了他們的生活環境。“以前這里都是沙灘。海上世界以前是海。說不定以后有小孩會問為什么叫海上世界,應該叫陸上世界。”
在造地運動之下,上世紀50年代還在深圳河入海口沙洲之上的羅湖漁民村,如今已成為擁有11棟現代化居民樓的花園小區。現在,外地人路過“村”外公交站時,或許會詫異為何這個現代化的小區會叫做“漁民村”。
漁村只留在名字上
2014年4月3日,筆者再次來到蛇口漁一社區,看到社區處于施工狀態。四周被鐵皮圍住,鐵皮上印有“漁一社區舊改”的字樣。2006年,漁一社區開始啟動舊村改造項目。記者在《蛇口街道志》上看到,改造后的漁一社區將建成擁有高層公寓、泳池公園的花園式現代化小區,與此前的“握手樓”小區相去甚遠。
漁一社區不是最先進行城鎮化改造的,早在2004年,羅湖漁民村舊村改造完成,村民住進花園式小區。而其他漁民村改造也緊隨其后。已經完成城鎮化改造的漁村有漁民村、漁農村和漁民新村等。
盡管城鎮化的腳步和走向各異,但城鎮化給漁村帶來的影響卻幾乎千篇一律。“像漁農村、漁民村,現在只留下一個名字了。所以,多少年以后經過那個地方,你會特別奇怪,這么繁華的地方怎么叫漁農村或漁民村呢?”南兆旭說。
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,深圳推進特區內的農村城鎮化,原來的19個鎮政府改為街道辦事處,深圳成為全國第一個沒有農村行政建制的城市。
住進高層公寓、坐享花園小區是無數人憧憬的生活,但這卻讓郭建光興奮不起來。郭建光從小在南漁長大,對村子很熟悉,能夠輕松說出每一棟樓房主人的名字。他坦言,城市更新能讓社區更有秩序,也能改善社區居住環境,提升居民生活質量,但他更懷念那種“日不閉戶”、沒事時到院子里曬曬太陽或到鄰居家串門的生活。
漁民棄漁傳承斷裂
筆者走訪深圳“漁村”發現,打魚的主要為中老年漁民,近年來他們都已“退居二線”。正如南兆旭所說,“嚴格意義上,深圳已經沒有漁村了。”本地漁民棄漁成了漁村消失的“催化劑”。
對于許多老漁民來說,與海為伴的打魚生活是充實而有趣的,但如今他們再也無法在海上駕馭船只。兒女們為了老人的健康和安全著想,幾乎下了死命令,不再允許他們出海打魚。“老啦,不讓打了,也打不動了。”南漁社區老漁民石少玲故作輕松地說著。
前年某一天傍晚,年近60歲的石少玲出海釣魚,差點翻了船,嚇得家人“下禁令”不讓他們出海。“行船跑馬三分命”,石少玲十幾年前還出過一次事故。出海打魚的漁民,常年和海水打交道,幾乎每一位老漁民都患有或輕或重的風濕病。一些老漁民也因常年受海風吹,患有眼疾。
石少玲今年61歲,每月可領取養老金2800元、生態補償金1000元,老伴陳雄每月也有1400元的養老金,每月逾5000元的收入足以讓老兩口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。此外,村子成立了股份合作公司,兩人每年還能分別領取2000元左右的分紅。
像石少玲陳雄夫婦這樣老有所養的老漁民不在少數。目前深圳本地老漁民均可享受養老金、海洋漁業處發放的漁船燃油補貼、休漁期間3000元補貼、股份合作公司分紅等福利,東部漁村漁民還額外享有每月1000元的生態補償金。
年邁漁民在家養老,而年青一代也告別了漁業,投身到了更加豐富的職場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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